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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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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

身旁的女人面色疏離,那雙鯰魚眼裏裹著一對平靜漆黑的眸,可細看下去,平靜裏卻似乎又隱著點不一樣的情緒。

她面無表情地抽完了一根煙,好半晌,才開口:“聽明白了嗎,隊長?”

紀延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可:“公安系統有自己的規矩。”

初南不以為然地笑了:“偶爾忘幾條規矩影響你把老人送回家了?”

紀延唇緊抿。

初南:“影響你結案了?”

“初南……”

初南:“你知道為什麽。”

他一頓。

過往有什麽沈重的東西襲上了心頭,猝不及防,勢不可擋。紀延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忍不住緊了緊。

沈默在車廂裏漫延,周遭全是壓抑的死寂。

初南還是方才那副冷漠而低迷的模樣,可她面向窗外的眼緊緊盯著他,盯著他映在車窗上的面容。

作為一個在一線摸爬滾打了那麽多年的刑偵人員,紀延對這樣的盯梢實在再熟悉不過。沈寂之中,他仿佛聽到了那雙沒有情緒的眸子對自己發出振聾發聵的吶喊:紀延。

紀延心口一動。

吶喊聲:紀延,如果“那個人”還健在呢?

如果……還健在呢?

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,冷硬的表情在這一瞬間終於有了冰川瓦解般的松動。

初南移開眼,面上無波無瀾,可一只手卻已經往後遞去了紙巾:“別哭了,沒見我們領導都答應了嗎?”

黃騰達一楞。

“六名老人被不知名嫌犯綁架,可惜警力只兩名,抵達綁架現場時,不小心讓綁匪逃脫了。”她的口吻平靜,聽不出一絲起伏。

“你、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如你所願,黃先生。”

黃騰達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有這麽一天,自己竟被個年輕女警硬生生上了一課什麽叫“暴雨轉晴”。

就這麽在後座楞了半分鐘,廝才反應過來:所以剛剛這女警一副不為所動的混蛋樣,就是為了讓他別再藏著掖著,有什麽話都說出來,以此來打動駕駛上的這位冷面領導?

這他媽……還能這麽辦案呢?

不,不對不對,這麽說來他黃騰達可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,剛剛才還把人瞅著罵了一路呢!

想到這,胖子黃的心終於又實又沈地安定下來了,絮絮叨叨地給初南道過了歉,沒一會兒,又想起其他事,在後視鏡裏看看百無聊賴的年輕女警,再看看什麽表情也沒有的酷警官:“那個……反正老人們的願望都實現了,知道紀隊您願意幫忙,大家肯定是十萬個願意回家的。要不然您讓我告訴王老師一聲,說事實上家輝沒出事,也省得她老人家繼續擔心,行不?”

紀延這才想起之前初南為了誆這黃胖子,編出了王佳她兒摔成腦震蕩的事。

也是夠損的,他淡淡地應了句“行”。

“謝謝紀隊、謝謝紀隊!”

接下來,整個行程裏都充斥著黃騰達通電話的聲音。

這家夥和王佳的感情確實好,大概因為自己早沒了父母,有點將王老師當成親人的意思,這電話一打就是大半天。

可副駕座上的女人竟只是邊抽著煙邊聽著,完全沒有讓這死胖子閉嘴的意思。

紀延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。

初南面色平淡,目光沒什麽焦點地游弋在車窗外,不過很明顯她還閑了只耳朵在聽黃騰達的家長裏短,聽得還挺認真。

他想說什麽,可話沒出口,置物架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,一個叫“胖子”的名字大咧咧地浮在屏幕上。

紀延下意識地瞅了初南一眼,一只手迅速接過手機:“說。”

同時,不動聲色地將聽筒音調低。

“老大,你剛發給我的人查到了,不過我這還需要一份東西——你之前不是有收集剪報的習慣嗎?把19年8月16日的那份傳給我。”

紀延:“幹嘛?”

胖子:“那小子可能有案底。”

吱——車子一歪,在紅燈前倉促地停下。

他剛剛發給胖子的,正是那帽子男的照片!

“王老師她們還在吃飯是嗎?”

“是啊紀隊,才剛開飯呢,讓我們慢慢來不著急。”

“行。”

“行什麽……誒、誒紀隊您開錯了,古盛村不是往這走……”

“我先回家一趟,有事。”

車子急速調頭,十五分鐘後,拐入一個住宅區。

這是一片開發沒幾年的新樓盤,說偏不算偏,說熱鬧也不熱鬧,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離市局近,只有五分鐘車程。

“你現在住這?”初南有一搭沒一搭地觀察著周圍的景色。

“嗯。”紀延熄了火,解開安全帶,“你們先休息一下,我馬上下來。”

他的本意是讓這兩人在車裏等他一會,可這廂他才剛下車,那廂初南也跟著解了安全帶:“正好,上去參觀下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順便借用一下紀隊家的洗手間。”

紀延:“……”

下車的女人徑直往電梯口走,連頭也沒有回一下:“幾樓?”

紀延:“…………”

這女人!

紀延家在三十樓。當初他是直接買的精裝房,房子不大,百來坪左右,看起來雖然尚稱得上是整潔,可也很明顯沒被好好地布置過。偌大的客廳一眼望去,唯一的裝飾只有落地窗前那一米多高的綠植,還是最好養活的那一種。

整個房子簡潔,不柔軟,帶著純男性的硬氣,就如同紀隊長本身。

“沒什麽異性氣息啊,看來紀隊這幾年來都一個人過?”

紀延看了她一眼,目光裏帶著點警告。

初南輕輕笑了起來,剛剛在車裏的冷漠壓抑突然消失了,速度快得仿佛只是他一個人的錯覺:“洗手間在哪?”

“那。”

初南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走過去,拐入廁所後,又在洗手臺上掃了眼:除了洗手液外,只一只男性洗面奶,沒有任何屬於女人的東西。

哪像年少輕狂時的延哥啊?遞出個眼神,屁股後分分鐘就能跟一堆姑娘。

她在洗手間裏補了個口紅,再出來時,就看到已不再年少輕狂的延哥站在對面的書房裏,看樣子是在找什麽東西。

書房裏的陽光很充沛,透過窗靈打在他身上,照著半邊英俊的面孔和一小節手臂。

手臂結實,撐在桌上時,流暢的肌肉線條微微嘭了起來,像是蓄滿了無數有安全感的力量。

這樣的身材,這樣的臉……

嘖,值得擁有。

書房裏的男人終於找到了他要的東西,直起身,驚動了一屋沈默的光影。

射入書房的光線轉了個方向,明滅之間,鍍亮了方才被他身影洇暗的某一個角落。

那角落一下就亮了起來,其中有個玻璃質的小東西閃了閃,初南被那亮光照得眼痛,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,可忍著過亮的光線再看過去——

“君子喻於義”,一串朱紅色的小篆刻在那玻璃質的筆筒裏。

小篆下印著個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忘記的私章:初行。

初行,她父親的名字。

紀延正好在這時確認好了資料,頭一擡就看到她:“洗手間用好了?”

可目光順著初南的眼看過去時,紀延又一楞。

微僵的身軀陷入日光裏,在明暗交錯的一瞬間,他眼底有難辨的情緒忽閃而過:“這筆筒是……”

初南:“我爸的。”

紀延沈默了。

氣氛似乎有一瞬間的僵,不過很快又被初南打破了:“原來還留著這玩藝兒呢。看來紀隊心口不一啊,嘴上說著和我沒關系,可背地裏卻還留著當年我珍藏過的東西。”

勾人的弧度在唇角綻起,初南不緊不慢地踏入書房,走向他:“因為上面印了我爸的私章,所以當年被我好好收藏了很久。而紀隊您,應該就是因為它曾經被我好好地收藏過,所以這麽多年來才一直帶在身邊吧?”

紀隊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:“初小姐的想象力真豐富。”

“哦?是我想象力豐富嗎?隊長要對這東西無感,去年年底我媽上警局撤銷案件時,就該把東西歸還給我們家了吧?”

初行,她父親,十年前因為受到汙蔑跳了崖,留下一封死書和山崖上的鞋和血。

那時是她和媽媽死活不肯相信他的離去,在打撈不到屍體的警方面前,聲稱無論如何都保持追查的權力。

可就在去年,母上大人撤回了這請求。

親自上市局,就當著紀延和紀部長的面,撤銷了那則尋人啟事。

“你如果想要,”紀延眼皮連眨也沒眨一下,“我現在就可以還你。”

“別——這麽重要的東西,放在紀隊這總歸是比放在我這粗心大意的人身旁要安全。反正紀隊也已經珍藏那麽久了,不介意再繼續藏下去吧?”

大概是無意中在他家發現了自己古早的珍藏品,不用梁靜茹給勇氣,這女人的尾巴就直接翹上了天。

初南不怕死地伸出一只手,正準備勾起面前這好看的下巴呢,紀隊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目的,直接扣住她的手。

可初南也不氣餒,另一只纖手又伸來。

然後,很快又被扣住。

雙手被制住,初南倒也不懊,只是巧笑著又往前走了一步:“隊長氣急敗壞的,做什麽呢?一個小玩藝兒都能讓你珍藏那麽久,現在人送到你面前了,隊長倒是退縮了?”

邊說著,她一邊慢條斯理地貼到了他跟前,聲音頗誘惑地低了下來:“隊長,昨晚的提議現在依舊有效哦。”

昨晚的提議,那個關於“酒店開個房”的提議。

紀延:“你……”

“反正年輕時的把戲我是不想再玩了,這把年紀了,情啊愛啊什麽的,傷心又傷身,倒不如,咱們考慮考慮另一種關系?”

紀延俊臉冷酷,不帶一絲表情地瞪著她。

就聽初南笑道:“不瞞你說,我現在對紀隊這款的確實還挺感興趣,紀隊要不然考慮考慮,跟了我?”

“畢竟初小姐年輕,富有,長得還夠美……”

“初!南!”

她輕輕一笑,明媚日光綻在這秾麗的臉上,是比少女時期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誘人模樣:“跟了我,小南姐讓你想要什麽,就能有什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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